季凛背着路啸,如同暗夜中的幽灵,避开所有可能存在的眼线,凭借着对京城巷道隐秘角落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潜回了守卫森严、却也耳目众多的东宫。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一处只有极少数心腹知晓的密道,直接进入了路啸的寝殿。
将路啸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上,季凛立刻反锁了殿门,并示意闻讯赶来、一脸惊骇的徐年等人噤声。
他迅速检查了路啸的伤势,腰侧的刀伤不算深,但淬的毒颇为麻烦,所幸他随身携带的解毒丸能暂时压制。
“去打盆清水,再拿最好的金疮药和干净的绷带来,要快,但不可惊动任何人。”
季凛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徐年立刻领命而去。
寝殿内烛火通明,映照出路啸苍白的脸色和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
他半靠在软枕上,看着季凛动作利落地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那专注而沉稳的神情,让他心中翻涌的惊怒和不安,奇异地平复了几分。
“你……”路啸刚开口,便被季凛打断。
“别说话,保存体力。”季凛头也不抬,手法娴熟地处理着伤口,仿佛做过千百遍。
他的指尖偶尔触碰到路啸的皮肤,带着一丝凉意,却让路啸感到莫名的安心。
待伤口处理妥当,徐年等人被屏退到殿外守候,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路啸深吸一口气,忍着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和毒素带来的眩晕感,目光灼灼地看向季凛:“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今夜之事,已不是简单的构陷,而是赤裸裸的刺杀!
路煊和路炯敢在京城重地、对他这个太子下如此杀手,说明他们已经狗急跳墙,也意味着他们背后的势力可能比预想的更庞大、更疯狂。
被动防御只会坐以待毙。
季凛洗净手上的血污,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路啸,然后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闪烁着冷静分析的光芒。
“他们今夜失手,必不会善罢甘休。”
季凛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仓廪之事,他们可以反咬一口,说你夜探官仓,意图不轨。当务之急,是要在他们将‘证据’坐实、恶人先告状之前,抢占先机。”
路啸点头,他明白这个道理。但如何抢占先机?对方显然布置周密。
季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椅背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他们想用‘私银案’做饵,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把这个案子……坐实了,但坐实的方向,要由我们来定。”
路啸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通惠仓的亏空,或许是真的。”季凛缓缓道,“路煊贪财,此事他做得出来。我们今夜虽然中计,但也证实了仓区确有猫腻,而且守卫异常,分明是心里有鬼。他们以为销毁了真账本,或做了假账就能高枕无忧?未必。”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需要一个人,一个能接触到通惠仓核心账目、并且有可能被我们争取过来的人。比如……那个‘侥幸逃脱’的仓吏家仆,或者,一个对路煊所作所为早已不满、却又被胁迫参与的仓官。”
路啸立刻明白了季凛的意图:“找到这样的人,拿到真账本或关键证词,然后……”
“然后,不是我们去告发。”季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而是让‘他’自己去发现,或者,让一个看似中立、却又与路煊有隙的人,‘意外’地拿到证据,捅到陛下面前。”
“借刀杀人?”路啸沉吟,“这把‘刀’选谁?”
季凛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正明。此人素以刚直不阿闻名,与王明远(路灼舅父,已倒台)曾有旧怨,对路煊一党的做派也多有不满。最重要的是,他深得陛下信任,且不属任何派系,由他出面弹劾,分量最重,也最难被反驳。”
“妙!”路啸忍不住低赞一声,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眼神却亮了起来,“我们暗中将证据送到周正明手中,或者制造一个机会让他‘偶然’发现。以他的性子,必定会一查到底,直达天听!届时,路煊私吞国库、杀人灭口的罪名坐实,今夜伏击我的事,便可解释为他狗急跳墙,意图杀人灭口!”
“不仅如此,”季凛补充道,“我们还可以在证据中,隐隐指向七皇子路炯也参与分赃,或者至少是知情不报。让他们兄弟二人,谁也脱不了干系,互相攀咬。”
一个精妙而狠辣的反击计划,在两人低声的商议中逐渐清晰成型。
路啸负责利用东宫的资源,尽快找到那个关键的“内应”或拿到真账本;
季凛则动用北疆的暗线,负责将证据以最稳妥、最隐秘的方式,递到周正明御史手中,并确保后续的“发酵”能按照他们的预想进行。
“此事需快,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销毁所有证据之前完成。”季凛最后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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