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床上那位一直昏睡的老奶奶，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浑浊，却在看到林七夜时，透出一丝清明。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朝林七夜招了招。
林七夜走上前，在她床边蹲下。
老奶奶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塞进林七夜的手中。瓶口用软木塞堵着，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指甲盖大小的千纸鹤。
“愿神明……庇佑你，年轻人……”老奶奶的声音气若游丝，却无比清晰，“老婆子……只有这个了……”
林七夜握着那个尚有余温的玻璃瓶，千纸鹤在里面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见识过禁物堆积如山，也曾手握神器斩落神明，可此时此刻，这个廉价的玻璃瓶，却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
这是一个人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中，所能付出的，最纯粹的善意。
林七夜郑重地将玻璃瓶收好。他站起身，对着床上的老奶奶，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转向一旁愣住的柚梨奈，再次鞠躬。
柚梨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也跟着弯腰回礼。
做完这一切，林七夜没有再多停留一秒，转身走出了这个破旧的集装箱，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
……
天色微亮，林七夜循着记忆，回到了最初被冲上岸的那片碎石浅滩。
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大海独有的腥味。
这个世界的“禁海令”，让他对这片海洋充满了警惕与好奇。
他需要知道，这片海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是和他那个世界一样，被无尽的迷雾所笼罩？还是隐藏着别的什么秘密？
边界，往往是规则最薄弱的地方。
他站在一块高耸的礁石上，眺望着海天相接之处，那里一片灰蒙。
他需要测试一下，自己身上的力量，在这个世界究竟会受到怎样的限制。
直接动用【凡尘神域】或是【至暗侵蚀】太过张扬，很容易引发不可控的后果。他需要一种更 subtle（微妙）的方式。
林七夜的脑海中，浮现出唐轩所写的某本小说中的情节。那是一个现代都市背景下的神话新说，里面的齐天大圣，其【筋斗云】并非是召唤一朵云彩，而是一种能够进行短距离空间跳跃的禁墟。
这个能力，动静最小，也最适合用来试探。
他沉下心神，调动起体内那股沉寂已久的力量。一丝微弱的禁墟之力，如同涓涓细流，开始在他的经脉中汇聚，准备构筑空间跳跃的道标。
然而，就在那丝力量成型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席卷了他的全部心神！
不是错觉。
是一种被锁定的感觉！
仿佛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有一只无形的巨眼，骤然睁开，那冷漠、浩瀚、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精准地投射到了他这只“蝼蚁”的身上。
林七夜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就能感知到那道目光的来源——正是悬于东京市上空，那轮巨大的银色圆盘，“净土”！
它在看着自己！
这念头闪过的瞬间，林七夜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地斩断了正在凝聚的禁墟之力。那丝刚刚成型的力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瞬间消散于无形。
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收敛全部气息，就像一块真正的、平平无奇的石头，静立在海边。
那股如同泰山压顶般的恐怖威压，在他切断力量后，并没有立刻消失。那道无形的目光，像是一台精密的雷达，在他所在的这片区域来回扫视了两遍。
一秒，两秒，三秒……
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能量波动后，那道浩瀚的目光才缓缓收回，天空之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世界，恢复了正常。
林七夜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世界，处于一种绝对的、无死角的监控之下。而执行监控的，就是那座“净土”。
任何不属于这个世界规则的能量，任何超脱于“神明”设定的力量，一旦出现，就会被立刻标记、锁定。
他，林七夜，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守夜人，他所拥有的所有禁墟、所有神力，在这个世界规则的判定中，都是“病毒”。
而“净土”，就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杀毒软件。
他最大的依仗，在这一刻，变成了最致命的催命符。
林七夜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眼前风平浪静的大海，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个国家，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对劲。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攀爬，直冲天灵盖。
林七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他的精神却前所未有地紧绷。
“净土”……
这个名字听起来神圣，但它的行为模式，却像极了唐轩在小说《缸中之脑》里描述的终极监控系统。任何异常数据流都会被瞬间捕捉、分析、定位。
他刚才仅仅是尝试调动一丝【筋斗云】的禁墟之力，连道标都没构建完成，就被锁定了。
这还怎么玩？
难道要让他一个双神代理人，大夏守夜人的王牌，在这个鬼地方当个普通人？别说找到回去的路了，恐怕连明天怎么活下去都是问题。
不行，必须再试一次。
他需要摸清楚这个“净土”的监控阈值。
这一次，林七夜没有选择空间系的禁墟，那玩意儿波动太明显。他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本源禁墟，【至暗侵蚀】。他小心翼翼地，从精神识海的最深处，牵引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暗神力。
他甚至没打算让这股力量离体，只是想让它在指尖萦绕一瞬。
然而，就在那抹微不可查的黑暗浮现的刹那——
那道浩瀚、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再一次从苍穹之上投下！
速度之快，甚至超越了林七夜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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