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又环视了一下这间破败的屋子,语气平淡无波:“这聆秋阁确是清冷了些,委屈沈答应了。明日老奴让内务府再送些银炭和厚实被褥来,莫要真的冻病了身子。”
“谢嬷嬷体恤。”沈清辞再次道谢,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这究竟是善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和控制?让她“安分”地待在这冷宫里?
孙嬷嬷终于挪动脚步,似要离开。
沈清辞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恭送,却见孙嬷嬷在门前忽然停住,半转过身,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沈答应,”她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一种古老的沧桑感,“宫中岁月长,有些事,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知道得太多,想得太多,有时并非福气。安分守己,静待天时,或许才是保身之道。”
她目光深沉地看着沈清辞:“陛下……终究是念旧情的。”
这话,像是在劝诫,又像是在警告!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沈清辞猛地抬头,撞入孙嬷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那一刻,她几乎无法判断,眼前这个人,究竟是可怕的敌人,还是……另有所图的迷途者?
“嬷嬷教诲的是,臣妾……明白了。”沈清辞低下头,避开了那锐利的目光。
孙嬷嬷不再多言,转身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冷宫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门重新合上,沈清辞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双腿一阵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刚才那一番短暂的交锋,凶险程度远超想象!
孙嬷嬷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似乎都暗藏机锋。她是否察觉了什么?她指尖的朱红碎屑到底是什么?她最后的那番话,究竟是警告还是提醒?
尤其是关于陛下“念旧情”的那句……她是在暗示皇帝知情,还是想让自己继续相信皇帝?
信息混杂,真假难辨。
沈清辞滑坐在地,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袖中那张纸,再次确认那潦草的朱砂字迹。
“小心太医院……孙……当年皇后之药……乃其父……经手……疑与‘鬼师’……有旧……”
字字惊心!
孙嬷嬷的父亲经手了纯懿皇后的药,并与所谓的“鬼师”有关联。那孙嬷嬷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继承了她父亲的某些“遗产”,还是纯粹被蒙在鼓里?太后如此倚重她,皇帝如此信任她,这背后又有怎样的隐情?
陈掌柜冒着生命危险送出这个消息,意味着他认定孙嬷嬷是关键突破口,或者……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而现在,这个危险的存在,刚刚亲自来到了她的面前,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沈清辞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孤立无援。柳嬷嬷重伤隐匿,骆云峰不知所踪,小禾不堪大用,皇帝心思难测……她还能相信谁?依靠谁?
验证孙嬷嬷的背景和过往,必须从宫外入手,可她如今困守冷宫,寸步难行。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窗棂上再次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叩击声。
这一次,并非柳嬷嬷的暗号,也不是风声作祟。
那声音极有规律,轻柔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仿佛是某种鸟类啄击的声响,但在这死寂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沈清辞浑身一僵,警惕地望向窗户,心跳再次加速。
又是谁?
她屏住呼吸,不敢应答。
叩击声又响了一遍,同样的节奏,带着一种固执的坚持。
沈清辞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色朦胧,窗外空无一人。
只有窗台上,似乎多了一个小小的、深色的物件。
她犹豫片刻,最终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窗缝。
那是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卷,只有手指粗细,安静地躺在那里。
沈清辞迅速将其取入手中,关紧窗户。
回到灯下,她解开油纸,里面既无纸条,也无信物,只有三根细细的、深褐色的……禽类羽毛。
羽毛末端,隐约带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是……
沈清辞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认得这种羽毛!这是……海东青的羽毛!
是那个影窟中的神秘人?还是……骆云峰?!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什么?受伤?预警?还是……另有所指?
这三根染血的海东青羽毛,如同一个全新的、更加扑朔迷离的谜团,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今夜,注定了无眠。
而遥远的宫墙之外,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城南一家早已歇业的药铺后院。
车帘掀开,一道挺拔却略显疲惫的身影迈步下车,抬头望了望帝都沉沉的夜空。
骆云峰伤势未愈,但有些事,他必须亲自去查证。
比如,那个刚刚被不明势力袭击、此刻生死不明的济世堂陈掌柜。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投向黑暗深处。
宫墙内外,暗潮已汹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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