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山已然抱着必死之心,见状,愣怔当场。
小太监手脚麻利拾掇好,回头道:“这宫里,暂时不会有主子住进来,回头……你若出宫养老,就带走,否则……待你百年之后,我将你和他带出去,葬在一处。”
想也不用想,这罐子里的该是井山那个幼弟的骨灰。
井山眼眶一热,连连点头:“好……好好!多谢梁公公网开一面。”
他年纪大了,又无儿无女,更没什么念想。
待到旧主过世以后,一个人守着这空空的宫殿,心里总是空落落,这才偷偷将他弟弟的骨灰带进来。
他这样的人,大概率将来是要老死在宫里了,生无留恋,死无牵挂的,就想和唯一的血亲多在一起呆着。
小太监能跟着奚良,得奚良栽培,并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
只看着垂垂老矣的井山,难免推己及人,想到几十年后的自己会不会也是这个处境,同病相怜,很难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但他很快重新调整心态,道:“随咱家去面圣,将你这块令牌的来历如实说说。”
“好!”井山无有不应。
小太监带着他从玉芙宫出来,去往前朝的路上,忍不住问他:“你跟那位给你令牌的卢氏,这些年都没再见了?”
“卢?”井山无有不言,“老奴不晓得她姓甚名谁,她也没有说。”
他努力回忆当年:“当初她将这牌子交予我时,只道这是件要紧东西,她说她求我一件事,我若觉得大限将至了,便设法将此物呈送陛下面前,就说……这牌子的主人是被他家人害了。”
小太监了然,卢氏防范滕氏,确实滴水不露。
以她的身份,没有与英国公府身份地位相当的人帮忙,她想扳倒滕氏,压根找不到门路。
去官府告状?怕是刚走到衙门门口,就要被滕氏的人抓回去灭口,更别提直接面圣了。
所以,她留了一手。
虽然,这一手也不确定最后是否真的有用。
万一多年以后,井山忘了这件事,也或者井山出什么意外暴毙……
卢氏留下的线索,都会断掉。
然而,善恶到头,这卢氏算是运气不错的。
若不是滕氏做事太绝,和宣睦翻了脸,被宣睦盯上,那么,她做的事,可能这辈子都翻不了船。
小太监感慨着,胡思乱想,带井山去了朝堂之上。
井山进殿就颤巍巍跪下,当着皇帝的面,一五一十将当初的事情说了。
和卢氏的说法,大差不差。
奚良将徒弟递上的令牌呈给皇帝,很快,他的另一个徒弟去御书房取来一个楠木盒子。
皇帝从里面拿出另一枚一模一样的令牌。
只是御书房那一枚,虽然同样年代久远,却保存得很好,不仅没有丝毫锈迹,应该偶尔还被人拿在手里摩挲,上面有些地方都已经盘得十分光滑。
皇帝指尖习惯性摩挲过令牌一角。
那里山峰纹路的旁边,是篆刻的一个“宣”字。
当初宣崎领兵时的令牌,他战死后,是侥幸活下来的他手下的死忠之士在尸山血海里找到,并且辗转带回来的,宣崎的唯一遗物。
那盒子底下,另有一枚同样的令牌,不过是火焰纹路,篆刻的是个“秦”字。
宣崎和秦焕。
曾经,他们是并肩作战的生死弟兄。
说好了,要推翻晟国皇族的暴政,给天下百姓一片崭新的朗朗青天。
说好了,他们都要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那个总是爽朗笑着的青年,那个践行诺言,战场上交托后背,以命护他的异性兄弟……
数十年光阴如梦,很多人都成了人生过客,了无痕迹,他却依旧清楚记得宣崎笑起来的模样。
那,甚至是他理想中青年人该有的样子。
意气风发,充满希望。
他那样的人,若生在太平岁月,自该打马过长街,谱写盛世华章的。
皇帝的表情,不知不觉变得隐晦,深沉,捉摸不定。
文武百官从未见他露出这种神情,不由的屏气凝神,呼吸声都刻意放低了些。
滕氏在听完井山陈述后,心里又憋闷得厉害。
卢氏的话半真半假,她竟是被这个不起眼的女人摆了一道。
卢氏没敢跟井山透露她的真实身份,和英国公府的存在,应该是怕井山被国公府的名头所慑,最终选择退缩,且隐藏秘密。
说是叫井山死前把令牌交出去告发,他在宫里,确实比较容易直接上达天听,并且这个人无牵无挂,生命走到尽头时,才最有可能豁出去。
也就是说,无论她杀不杀卢氏,卢氏最终都是要告发她的!
早知道……
早知道她就该早早将这个隐患给除了!
滕氏这辈子,都没栽过这么的大的跟头,心中恨意,可想而知。
明堂之上,皇帝摩挲着两块令牌,突然开口:“所以,你当年里通外敌的初衷,是想将朕困死在大泽城战场上。”
“若朕身死,起义军不可群龙无首,届时宣崎就是顶替朕位置的不二人选。”
“宣崎称帝,宣家得天下,宣峪就可封王。”
“你所谋,不单止步于富贵荣华,而是天下权柄,江山社稷!”
? ?一更。
? 皇帝:默默掏出咱们的小信物,朕这是坐拥千里江山,享无边孤独的真实写照。
? 宣崎:谢邀。死都死了,就叫我做个干干净净的死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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