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颜推开家门时，玄关处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却没能驱散客厅里的空旷。
父母的拖鞋随意摆在鞋架旁，餐桌上还放着昨晚没收拾的餐盘，显然两人又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她踢掉板鞋瘫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璀璨的夜景，忽然觉得自己过上了别人口中“只有钱没有爱的日子”。
高考结束那天，手机刚弹出考试结束的提示音，银行卡就收到了江明宇转来的六位数旅游基金，附带一句“宝贝女儿好好放松”。
昨天成绩公布的瞬间，盛月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没等她看清分数，转账通知已经跳了出来，母亲豪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想买什么买什么，妈妈请客！”
江盛颜点开银行APP，看着余额里日渐增长的数字忍不住笑了。
父母好像突然找到了表达爱的捷径——一言不合就转账。
不过她也乐得接受，毕竟这些年攒下的压岁钱、奖学金，加上父母时不时的“惊喜投喂”，小金库早已积累了一笔不菲的数目。
她翻了翻购物车，把之前舍不得买的相机和电脑都结了账，心里盘算着等忙完乔迁宴，就去兑现旅行计划。
反正这个暑假，终于可以不用为钱发愁了。
志愿填报系统开放的那几天，小群里热闹得像过年。
江盛颜刚填完京北大学金融系，沈惊宴的截图就发了过来，专业那一栏赫然写着同样的选择，还附了句“未来四年请多指教，江同学”。
林梦可紧接着刷屏：“英语系报到！以后就是要和歪果仁吵架的女人了！”
许景予紧随其后：“金融系+1，梦可在哪我在哪，以后负责给她拎包买单。”
唯独顾琳楠和陆泽始终没动静。
江盛颜和林梦可轮番给顾琳楠发信息，得到的回复不是“在忙”就是“还没想好”，连表情包都透着敷衍的疏离。
直到志愿填报截止的最后一天中午，顾琳楠才发来消息：“老地方见，有事找你。”
常去的咖啡馆里，顾琳楠把冰美式喝得只剩冰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杯壁：“我想好了，报京北大学人工智能专业。”
她抬眼时眼底泛着红，却硬是扯出个笑，“我查过了，这个专业就业率高，未来发展更广阔。”
江盛颜搅着杯子里的拿铁，轻声问：“那你和陆泽……”
“分道扬镳呗。”顾琳楠装作无所谓道。
江盛颜点点头问:“你和他提分手了？”
顾琳楠说:“还没有，我打算填完志愿再提，不给自己留后路。”
“他都在酒吧说我是‘无聊消遣’了，我顾琳楠难道还要上赶着贴上去？我可是顾大小姐，要颜值有颜值，要成绩有成绩，什么样的男生找不到？”
话刚说完，眼泪就毫无预兆地砸在桌面上。
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最后干脆趴在桌上哭出声来。
江盛颜默默递过纸巾，安静地陪着她。
哭了足足三十分钟，顾琳楠才吸着鼻子坐直，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倔强：“哭够了，该做正事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开机时手还在发颤，却精准地登录志愿平台，填好院校专业代码后毫不犹豫地点了提交。
接着她打开微信，找到陆泽的对话框，输入“我们分手吧”五个字，发送成功后立刻长按头像选择拉黑。
连带手机号、QQ、支付宝好友一并清理干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无数次。
她可能是心里已经演练了无数遍，江盛颜这样想着。
“这样就断得干干净净了。”她合上电脑，把电源线狠狠塞进书包，“我订的今晚的机票，要去C市旅游，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别找我，让我自己静一静。”
江盛颜看着她强装坚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里的拿铁已经凉透，心里却忽然明白，有些告别，注定要带着眼泪才够深刻。
暑假过去一个月，江家的乔迁宴定在了七月中旬的周六。
盛月早早就开始忙碌，从花艺布置到菜单敲定都亲力亲为，客厅里摆满了她精心挑选的香槟玫瑰和白桔梗，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
来的客人大多是江明宇在凯越集团的同事和合作伙伴，还有几位盛月相熟的商界太太，亲戚却没有几家。
“你大伯他们要是来了，这宴就得变成批斗大会。”盛月一边给江盛颜别胸针一边吐槽，“你奶奶和大伯一家要是来了，还不知道成什么样，指不定又是这事那事，不来更好，咱们图个清静。”
江盛颜这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堂姐江瑶的近况。
大伯江明涛和伯母张云从高考结束就逼着江瑶报护理专业，理由是“女孩子当护士稳定体面，以后好找婆家，还能帮衬家里”。
江瑶起初只是沉默，后来干脆表面应承下来，却在志愿填报截止的最后一晚，偷偷改了志愿，连夜收拾好身份证和户口本离开了家。
“听说你大伯大伯母发现的时候，人早就没影了。”
盛月往果汁里加了片柠檬，“你伯母在家哭天抢地，说养了个白眼狼，你大伯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把瑶瑶的照片都撕了。”
江盛颜想起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堂姐，每次家庭聚会都被张云指使着端茶倒水，稍有怠慢就被骂“赔钱货”。
她这次的“叛逆”，或许是攒了十几年的勇气。
她这个决定可能是筹谋已久，江盛颜还挺替她高兴的，离开了这个呆了快二十年的囚笼，她终于解脱了，未来也希望她一切都好。
“其实瑶瑶也可怜，从小什么事都被安排。”
盛月叹了口气，“她这次走得决绝，连手机号都注销了，估计是真不想再被家里控制了。”
江盛颜望着窗外景园里茂密的香樟树，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忽然觉得能自由选择人生，已是最大的幸运。
乔迁宴的音乐声渐渐响起，宾客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她却在心里默默祝祷，愿远方的堂姐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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