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风鸣 —— 深夜卧榻梦难煦,踏庭落叶履薄冰。故友送别何时归?疏星静聆风鸣笛。
窗棂上的霜花已凝结成六角形的素笺,每一片都刻着细密的纹路,像谁用针尖绣出的冬意,纹路间隙还凝着未散的夜雾,触之即化,留下微凉的水渍。
锦被裹着身子却仍觉寒气钻骨,指尖触到被面绣着的寒梅暗纹,冰丝般的触感顺着神经蔓延 —— 这是他在冰城的第三个月,从初秋的桂香余韵到小雪的霜雪漫天,异乡的冷意终于越过皮囊,渗进了梦境。
这暖不进梦境的寒,是小雪节气特有的 “将寒未寒”,像钝刀割肉,不烈却绵长,搅得他辗转难眠,枕巾上竟洇出一小片带着体温的湿痕。
索性摸过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时刺得眼微涩。刷空间时,一条新动态猝不及防撞进眼底:是阿燕,多年未见的福建老友,此刻竟也未眠。
她发了张福州老家的夜景,窗台上温着的茶盏冒着细雾,青瓷杯沿凝着水珠,杯底沉着三两片桂花,配文 “小雪至,茶已温,故人隔江望雪寒”。
夏至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三秒,点开了私信对话框,指尖划过玻璃屏的触感,竟与记忆中阿燕递来的鱼丸汤碗壁一样微凉。
“还没睡?” 消息发出的瞬间,窗外的风恰好穿过庭院老槐,枯枝与空气摩擦出低回的鸣响,像谁在调弄未上弦的笛,气流穿过枝桠的缝隙,竟在霜花上刻出细碎的波纹。
“看你头像亮着,猜你这夜猫子定没休息。” 阿燕的回复来得飞快,带着老友间独有的熟稔,字里行间都透着福州话特有的软糯尾音,“冰城的小雪是不是已经积厚了?福建的此刻还飘着毛毛细雨,巷子里的桂树舍不得落叶,湿哒哒的枝桠挂着水珠,像哭红了的眼睛。娘刚煮了姜母鸭,砂锅咕嘟咕嘟响,香气漫了半条街,我突然就想起你总爱抢我碗里的鸭腿。”
夏至望着屏幕上的文字,仿佛能看见阿燕坐在老家的木窗前,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盏,鬓边别着一朵未干的桂花。他指尖敲下:“霜花结了满窗,青石板上覆着薄冰,踩上去咯吱响,像咬碎冻硬的糖霜。只是深夜卧榻,总觉得少了点烟火气,连梦都是冷的。”
“少了巷口鱼丸店的热汤呗!” 阿燕发来个笑 cry 的表情,“上次聚会,林风还念叨你,说三月洛阳送别时,你站在银杏树下答应,小雪时节就归乡,如今雪都落了,归期却还没个准信。那家鱼丸店老板说,你走后他就没做过加双倍醋的鱼丸,怕没人懂那份酸中带鲜的滋味。”
“故友送别何时归?” 这声诘问从屏幕里跳出来,撞在夏至心口,像琴弦被骤然拨动,震得胸腔发颤。
他望着窗外墨色的夜空,忽然想起洛阳城外的银杏林,林风背着行囊的背影,银杏叶落在他肩头,风里带着桂花的清芬,那时林风递来的酒盏,温度与此刻手中的手机屏形成奇异的呼应。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窗棂的霜花上,折射出细碎的冷光,竟让他生出 “履薄冰” 的惶然 —— 怕辜负了故友的等候,也怕他乡的风景,终究抵不过故土的牵挂,更怕归乡时,鱼丸的滋味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在等一场像样的雪,等它把冰城裹成银白,也算没白来这一趟。” 夏至缓缓敲下,指尖顿了顿,又补充,“你呢?什么时候回福州和大家团聚?”
“我下周就回,娘已经腌好了你爱吃的橄榄,坛口封了三层油纸,说要等你回来一起酿青红酒,还要加八颗桂花提香。”
阿燕的消息带着暖意,“你要是回来,咱们还去巷口那家鱼丸店,老板说新出了蟹粉馅,一颗鱼丸要捶打七十二下,汤头熬了三个时辰,鲜得能掉眉毛,还特意留了一坛你爱喝的米酒,埋在桂花树下温着。”
聊天框里的文字跳着舞,窗外的风声却忽然急促起来,穿过槐树枝桠的缝隙,掠过薄冰的表面,形成高低起伏的韵律,像在重复阿燕的话语,又像在回应夏至的怅惘。
夏至放下手机,推开门踏入院中 —— 他想听听这风鸣,是否藏着归期的答案。
脚下的青石板覆着一层薄霜,霜粒与鞋底摩擦出颗粒感的轻响,像谁在暗处用指尖轻拨琴弦,每一步都带着时光的质感。
庭院角落的老槐树叶落过半,枯黄的残叶堆积在墙根,被夜风卷得打旋,与霜面摩擦出 “沙沙” 声,与 “踏庭落叶” 的诗句严丝合缝。
更远处的石阶上,薄冰初结,冰面下藏着秋末的落叶,叶脉纹路清晰可见,像被冻结的信笺,走上去一步一滑,既怕滑倒摔伤,又怕踩碎这层冰下凝结的时光 —— 那是洛阳的银杏叶、江南的梅香,还有此刻阿燕提到的鱼丸汤热气,每一片落叶都对应着一段记忆,冰面的裂纹恰如记忆的褶皱。
小雪时节的风最是特别。它穿过枯枝裂隙,共振之频恰落入人耳最敏感处,遂成“鸣”的韵律。这“鸣”非杂乱呼啸——低回时如洞箫含情,裹鱼丸汤的暖香,含醋酸的微涩;清亮时似短笛破空,带冰城的寒冽,夹霜花的清甜。夏至伫立庭中闭目细听,风声里竟有层次:先是空气掠过霜花的轻响,如指尖滑过鱼丸光洁的表皮;再是风穿槐枝的颤音,似绣针穿过绸缎般绵密;末了是远江冰裂的微鸣,像米酒入喉的回甘。三重声响交织,如故人临别未尽之语,萦回耳际,凝作一层薄薄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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