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黄昏宛如一幅被揉皱的绸缎，橘红色的光芒透过纱窗，以一种斜斜的角度漫射进来，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暖融融的渍痕，仿佛是夕阳洒下的最后一抹余晖，给整个房间带来了一丝温馨的氛围。
苏瑶静静地坐在飘窗的藤编椅上，她的膝头摊开着一本硬壳病历。这本病历的封皮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显然是被频繁翻阅所致。而在这磨损的封皮上，还贴着几张樱花贴纸，那是她在病榻上亲手贴上的，此刻正随着她翻页的动作而簌簌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她曾经的病痛与坚强。
“瑶瑶？”突然，凌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些许试探的轻柔。他端着一杯刚刚温好的牛奶，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宛如清晨草叶上的露珠一般晶莹剔透。这杯牛奶，就像他在苏瑶昏迷那晚，捧在她手心的保温桶一样，给人一种温暖而安心的感觉。
听到凌轩的声音，苏瑶的手指猛地顿在了病历的某一页上。那是她病危时的记录，上面的墨迹已经被泪水晕开，使得“急性心肌梗死”“室颤”“ECMO支持”这几个字变得模糊不清。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破碎的抽噎声，那声音仿佛一只受伤的蝴蝶，在风中颤抖着翅膀，令人心疼不已。
“凌轩……”苏瑶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我刚才翻到了……”
“我知道。”凌轩没让她说完，已经放下牛奶杯，走到她身边蹲下。他的影子笼罩住她的手，指尖轻轻覆在那页病历上，“我昨天整理书房，也看到了。”
苏瑶猛地抬头，眼眶里的泪悬而未落。她看见凌轩眼底浮着层水光，像片被暮色染透的云。“你也……”
“我怕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凌轩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脸颊，“那天在ICU，你攥着我的手说‘别离开’，我就想好了——以后无论多难，我都要在你身边当面镜子，照见你所有害怕的样子。”
苏瑶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藤椅的纹路。记忆突然翻涌：消毒水的气味里，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凌轩在走廊里来回跑，白大褂下摆被扯得皱巴巴；监护仪的警报声里，他跪在床前给她做心肺复苏，额头撞在她手背上，渗出的血混着她的眼泪；还有他守夜时，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声说“瑶瑶的手怎么这么凉”。
“那天你说‘别怕’，可我自己都怕。”苏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怕醒不过来，怕你守着我熬坏了身体，怕……”她顿了顿，“怕你嫌我麻烦。”
凌轩的呼吸一滞。他捧起她的脸，拇指反复摩挲她眼下淡淡的青影——那是她昏迷前熬夜改设计稿留下的。“你见过凌晨三点的医院吗？”他说，“护士推着抢救车跑，家属蹲在墙角哭，消毒水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可我坐在ICU外的塑料椅上，闻见你头发上的茉莉香，就觉得……”他把额头抵上她的，“就算天塌了，有你在我身边，就不算真的塌。”
苏瑶的眼泪又落下来，这次却带着笑。她想起昏迷前最后一幕：凌轩攥着她的手冲进抢救室，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像株在风雨里摇晃却始终挺直的树。“那时候我在想，”她抽噎着说，“要是你也不在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傻瓜。”凌轩吻了吻她的发顶，“我怎么会不在？医生说你心肌缺血，我就每天早起给你煮红枣羹；你说设计稿堆得慌，我就把书房改造成你的工作室；连张妈都笑我，说我现在比她还像护工。”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铂金戒指，内侧刻着“瑶光”二字，“上次在医院，你说你是‘瑶光’，我就想——不管你是苏瑶还是瑶光，都是我要护着的人。”
苏瑶盯着那枚戒指，突然想起昏迷前整理电脑时，那个加密文件夹的密码。“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她轻声说。
“发现什么？”凌轩帮她戴上戒指，指尖擦过她无名指的骨节，“发现我的苏瑶藏着个天才设计师的灵魂？还是发现，你给我煮的粥里总偷偷加桂花蜜？”他笑了，“其实第一次喝到你煮的粥，我就觉得不对——普通女孩哪会研究药膳？后来翻你电脑，看到你给贺氏设计的珠宝稿，才明白……”他握住她的手，“原来我娶的不只是个会照顾人的妻子，是个能和我一起站在光里的爱人。”
窗外的玉兰树被风掀起一片花瓣，飘落在病历本上。苏瑶捡起那片花瓣，夹进病历的空白页。“你看，”她指着花瓣上的脉络，“连花都在努力活着。”
凌轩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忽然俯身吻去她脸上的泪。这个吻很轻，像片落在心尖的雪，却带着滚烫的温度。苏瑶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和自己的逐渐重合。“瑶瑶，”他的声音闷在她颈窝里，“以后我们每年今天都来这里，好不好？就我们俩，带壶茶，翻翻旧物，说说这些年的傻事。”
“好。”苏瑶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她闻见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混着医院消毒水的清苦，像极了他们共同走过的岁月——有过风雨，有过泥泞，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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