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哪里是什么正经人家,分明是贼窝暗娼门子!她每日被骂被打,总之是要跟着那些人学着下作把式,否则总有办法来折腾她。
不仅如此,刘礼还要时不时来屋里瞧她,顾名思义就是眼睁睁看着她如何学的。
他什么都不做,冰冷的双眸打量着她如同货物摆件。
可目光却透过了衣衫布匹,狠狠扎在她身上的肉,那无尽的羞耻与痛苦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日子久了,佑儿只觉得自己仿佛躯壳早已成空似的,俨然成了另一个身不由己的人。
因此在酒席上看到宋辙时,她那时百感交集,沉溺了太久太久的心,忽然起了些波澜。
似乎是看穿了她汹涌澎湃的内心,当酒杯沾上宋辙双唇时,他只停顿片刻,便将酒一饮而尽。
也许是出于对那夜的愧疚?佑儿一直以为是这样的,并且深深的相信,那时候的宋辙就是很好的人了。
刘家顺水推舟将她送到了宋辙怀中,一纸身契由不得自己。
晓得宋辙是做官的,佑儿便生了利用的心思。
这阵子在刘家听到娘子们谈起外头的生存,原来还有诸多不易,尤其是女子更是不便独立。
也只有听到这外头的事时,佑儿才有一些生气。
如今真到外头了,她看着眼前闭目养神的男人,满身的冷冽与漠然,只怕是心里还厌恶她在这辆车上。
对女子如此避嫌之举,让佑儿突然心生一计来。
在刘家学的那些路数,竟然真的能派上用场,待宋辙问她话时,佑儿跪在地上委屈可怜,欲说还休的眼眸,与无意卖弄的身姿,实在是让人不忍拒绝。
她一直以为那时自己定然让宋辙心软了,全然不知对面人打着出了汝州城就将她丢下马车的主意。
好在一夜过后,她素面朝天如清水芙蓉,风吹起时林间翠绿,穿过车帘落在她的脸上,那时候宋辙他真的心软了些。
自从做了宋辙的丫鬟,她还是担心这位玉京出身的大人,早晚一日回去可如何是好。
在他离去之前,起码让自己做自由身,还要落女户才好。
于是她伺候的尽心尽力,甚至费了好些心思来磨砺厨艺,只为了宋辙在吃喝上能满意。
察觉到他因账目烦心时,佑儿心中十分欢喜,总算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处。
果然当她将自己会算账的事讲了后,就逐渐与宋辙走得更亲近了些。
后来两人成婚后,宋辙还因她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何时对他动心而生气。
她不是说不出,而是不敢说,因她晓得宋辙对自己动心时,其实她心里还没有他。
她满脑子都想是攒银子落户买房屋,身如浮萍的人哪里会想情爱这样奢侈的事。
可宋辙大抵是不懂这种滋味的,他生来富贵且父母恩爱,即使后来家中变故,可也没有因银子短缺发愁过,也没有因无家可归而不安。
他头顶上有一番遮风避雨之处,因此他永远不会明白她那时的压抑。
若非与宋辙一路去各府州勘查账银税粮,见到了许多穷困潦倒之人,她大抵这辈子都无法走出那阴影之下。
在汝州时,她只受着郑家夫妇的气,即使没有新衣穿不能三餐都吃饱,却到底要比太多人强些了。
一个人如果走不出困境,觉得自己可怜,整日里自怨自艾,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看看比自己更艰难的人,一番比较之下,察觉自己不是世间最苦,这心胸突然就会开阔许多。
佑儿的心态果然变得越来越好了,虽说仍是爱钱如命,可也愿意舍出些小钱帮助旁人,这在从前是万万不可能的。
也是在清吏司的日子,无形之中教会了佑儿许多道理,跟在宋辙身边见识的多了,眼界自然拓宽,再不是当初那个只晓得与郑娘子整日里对骂的无知娘子。
偏生在这时,郑娘子死了,一看就瞧的出来,她是被郑大害死的。
可这事却因官府上下勾结,要将矛头指向宋辙身上,佑儿那时是真的气愤,她对天发誓那些泪水全都是为宋辙落的,半滴不是为了郑娘子。
可一个人静下来时,又难免为郑娘子觉得不值,她这一生不算善良,整日里只顾着鸡毛蒜皮,却将所有的钱财都花在了郑大和郑光宗身上了。
佑儿没有新衣裳,郑娘子又何尝有?
她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整条街只有她还用一根木簪子梳头,却为何是这样的下场?
种种想不通都只藏在她的心里,却突然被宋辙戳破,他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对她好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对女人说出要对她好的话,自然是想着和她在一起。
或是天长地久,或是露水般短暂的姻缘。
总之是为了要得到那个女人才说出的话,佑儿不敢回答,只装作懵懂将事情揭过。
后来这日子慢慢过,宋辙竟然为她落了女户,那时佑儿心里才起了些不一样的情意来。
她后来想,宋辙是极好的人,不论之于政务,还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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