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石锦朝在护卫的庇护下,又惊又怒地嘶吼着。
这时,孔书生才连滚带爬地从人群外围挤了进来,满头大汗,连连作揖:“哎呀呀!误会!天大的误会啊!张大人!张大人!快让乡亲们住手!有话好好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张经纬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孔先生,现在想起要好好说话了?方才你家老爷纵容手下打砸店铺、欺压民女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好好说?你看他把我们高阳的百姓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孔书生急得直跺脚,哀求道:“张大人!千错万错,先让百姓停手可好?民怨如同那山中野火,一旦燃起,非天上甘霖不能解啊!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就看在……就看在玲玲小姐的面上,她毕竟是……毕竟是老爷的妹妹,您就当是帮玲玲小姐,给她兄长解解围,行不行?”
张经纬听他抬出了石玲玲,神色稍缓,沉吟了一下。这孔书生倒是会抓软肋。他这才扬声道:“好了!乡亲们,多谢大家仗义出手!都散了吧,围在这儿,一会儿该阻碍交通,影响其他商家做生意了!”
钱明也赶紧帮着驱散民众:“散了散了!没事了!多谢各位高邻!回头请大伙儿喝酒!”
人群这才骂骂咧咧、意犹未尽地逐渐散去,留下满地狼藉和那几个被揍得鼻青脸肿、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侍卫。
石锦朝惊魂未定,整理着凌乱的衣冠,看向张经纬的眼神如同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张经纬!你……你竟敢纵民行凶!我定要你碎尸万段!”
张经纬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回道:“哟?大人口气还不小?信不信我现在一句话,让还没走远的乡亲们回来,把你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孔书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死死拉住还要放狠话的石锦朝:“老爷!我的老爷哎!您就少说两句吧!莫要再逞口舌之快了!快走,快走吧!”
石锦朝被孔书生和两个狼狈的护卫半推半扶着,一边后退一边不甘心地怒视张经纬:“区区一个七品县令!昨日在酒楼撵我,今日又在街上如此羞辱于我!此仇不报,我石锦朝誓不为人!”
孔书生几乎是在哀求了:“老爷!您少说两句吧!您忘了我们此番前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了吗?!”
石锦朝怒火攻心,脱口而出:“他这等狂悖无礼、目无尊上之徒,也配入我门下?!简直是痴心妄想!”
张经纬闻言,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拖长了音调,带着浓浓的嘲讽:“原来——大人您风尘仆仆从京城赶来,是来‘礼贤下士’,想要拉拢我张某人的呀?啧啧,看您这前呼后拥、打砸店铺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来剿匪,或者……是来把我生吞活剥了的呢!”
“你……哼!你给我等着!” 石锦朝被他气得眼前发黑,最后撂下一句毫无新意的狠话,在孔书生和护卫的簇拥下,灰头土脸、步履踉跄地匆匆离去。
看着他们狼狈不堪的背影,张经纬不屑地撇了撇嘴:“切,跟个小孩子打架输了似的,就会说‘你给我等着’!”
就在这时,县衙主簿黄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额上全是冷汗:“大人!大人呐!你们……你们真是鲁莽!闯下大祸了!”
张经纬还在回味刚才“为民请命”的痛快,不以为意道:“黄主簿,你刚才没看见,可惜了!那场面,啧啧……”
黄粱急得直拍大腿:“我的大人哎!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想这个!我方才出城巡查了一圈,发现情况不对!高阳境内,太源府的御史卫、中枢直属的京畿军、甚至连您岳丈皇甫将军麾下的云州边军,都派出了精骑,在不同路段加强巡逻,戒备森严!”
张经纬皱了皱眉:“是嘛?我说呢,这两天感觉来高阳的外地客商好像少了不少,原来是被这群王八蛋……” 他下意识地把军队调动和石锦朝一行人联系了起来。
黄粱都快哭出来了,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张经纬的耳朵说道:“大人!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这种规格的护卫和警戒级别,八方不动,却暗中布控,这……这路过或者莅临高阳的,八成是亲王级别的大人物啊!”
张经纬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强自镇定道:“怕什么?晋王殿下对我不也是客客气气,礼贤下士吗?他算什么小卡拉米(小角色)?”
黄粱跺脚道:“哎哟喂,我的青天大老爷!晋王那是藩王,非嫡系传承,他的儿子继承爵位是要递降的!可亲王不同!那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我天朝立国一百多年,除了开国时分封的几位,您数数,现在活着的亲王有几个?!屈指可数啊!哪一个不是跺跺脚朝廷都要震三震的人物?!”
张经纬听着黄粱的分析,脸上的轻松神色渐渐消失,他慢慢吸了一口凉气,眼神里终于透出一丝后知后觉的惊愕:“嘶——!照你这么说……我……我是不是刚才……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把……把一位亲王……或者亲王的重要家眷……给……给得罪死了?”
黄粱看着他终于开窍的样子,又是气又是急,捶胸顿足:“你……你何止是得罪!你简直是把他往死里得罪啊!当街纵民围攻,辱骂呵斥……这……这……”
张经纬也感觉事情有点大条了,咽了口唾沫,有些无措地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黄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尽量补救了!我打听到,那些人就住在城东的‘风花雪月’客栈。大人,您赶紧备上一份厚礼,挑些咱们高阳最拿得出手的土仪和珍玩,亲自上门,无论如何,也要缓和一下气氛,赔个罪!姿态放低些,千万不能再起冲突了!”
张经纬看着黄粱那焦急万分的脸,又回想了一下石锦朝那睚眦欲报的眼神和孔书生提到的“拉拢”,证明了“亲王”的可能性,终于彻底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捅了一个天大的马蜂窝。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喃喃道:“备礼……赔罪……我这就去……” 刚才在街上那副“为民请命”的威风,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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