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良久之后，诺亚终于缓缓开口道。
“目前的军队规模暂时还不能裁撤。”
诺琳焦急道：“那怎么行！”
“我们今年支出的三成军费，要是全部都花费在那些城邦战士们身上也就罢了。”
“可绝大多数都落入了那些红袍大执事们的腰包里。”
“别人不知道，哥你难道也不清楚么，这些城邦军队根本就是那些红袍大执事们各自家族的护卫军或者他们相关利益链上那些城市派遣出的预备队。”
诺亚当即打断了诺琳的话。
“这里面也有我们奎德家族的战士和卫队！”
闻言，诺琳立马住了嘴。
深深地叹了口气，诺亚沉声道。
“城邦军队开支冗沉，这是谁都清楚的事情。”
“可想要一下子裁撤大量的城邦军队，短时间内根本没人能办到！”
“我办不到，你也办不到。”
“甚至就算伽罗·拜尔莱在世的时候，也没办法轻易改变这样的局面！”
“你不是不清楚，如今整个军队体系背后的既得利益者恰恰就是那些议会高层们。”
“当然，也包括我们奎德家族。”
顿了顿，诺亚接着分析道。
“如今，父亲已经不在世了，你我碍于议会中的身份没法直接担任家族族长。”
“可你回去问问现任的族长和家族里的那些实权派长老们，他们有没有人愿意支持你裁撤军队的想法。”
笑了笑，诺亚断定道：“我估计一个人都不会有！”
诺琳脸色沉了下去：“那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诺亚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臂，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
“如今的城邦就如同一辆高速行进的马车。”
“军队体系就如同马车的一侧不断转动的车轮。”
“如果有人胆敢贸然伸手去阻拦这只滚滚前行的车轮的话......”
诺亚的手臂猛地一挥。
“那么，整辆马车都会侧翻着掀飞出去，最终摔得粉碎。”
见状，诺琳的脸色神色阴晴不定，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诺亚缓了缓原本严肃的神情，换了一种较为温和的语气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能暂时抛开个人和家族的利益，长远的为整个城邦的未来打算，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议会红袍大执事了。”
“可有些事情，并非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尤其是这种关乎到各方利益纠葛的问题，必须再三考量，才能从一团乱麻里整理出最合适的解决方案来。”
“如果只是快刀斩乱麻式的做法，短时期内可能省时省力，但后续的影响很可能会把整个城邦带入未知的危险境地。”
诺琳不情愿地道：“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看不惯那些议会高层的那副嘴脸。”
“明明靠着手中的权力暗地里贪墨侵吞着城邦的利益，却还在要众多民众面前，装出一副清高英明的形象。”
诺亚笑着摇头道：“可正是这些红袍大执事和那些紫袍城主们把我们兄妹俩送到了如今的位置。”
“你和我，乃至整个奎德家族，和那些人在一开始就已经完全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成为了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诺琳眼神直直地盯着躺在床榻上的诺亚。
“哥，我还是坚持我以前的想法，在某些方面，城邦如今的议会制度没法比得上矮人们的王权制度。”
闻言，诺亚正色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完美的体制，议会也好，王室也罢，都有各自的优势和缺点。”
“尽管在某些时候，因为要顾及各方高层的利益，而耽误了议会的决策时机。”
“但比起王权制度，城邦议会要更为稳妥。”
“如果不是一人决定的弊端，那当初吉尔·加拉尔也不会签署《红河条约》，或许至今我们还陷在与矮人一族殊死争斗的旋涡中。”
看着抿着嘴巴，一言不发的妹妹，诺亚突然笑道。
“好了，暂时先不谈这些。”
“去，帮我拿一份地图来。”
诺琳疑惑道：“地图？”
尽管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突然想要看地图干什么，但诺琳很快起身找来了一份羊皮地图，铺展在诺亚的眼前。
地图上，绘制着整个南境和中土地界的地势形貌。
代表着人类城邦占领的区域被用特殊颜色的水汁标注了出来，从整个南境一直辐射至中土地界腹地的红河流域附近，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
这是诺亚数十年来日夜操劳付出所得到的赫赫成果。
如今的城邦也开始学着达拉尔王国一样，设立了属于人类族群自己的议会史记官。
如果说吉尔·达拉尔签订《红河条款》的行为会被后世的矮人子孙们唾弃百年千年的话。
那么，他诺亚·奎德带领人类城邦发展至如今的繁盛局面，一定会为其在历史记载上留下一个光辉且荣耀的高伟形象。
手指不断地在羊皮地图表面轻轻摩挲着，诺亚的视线慢慢转移到地图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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