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先坐在办公室里，想着自己到底要如何整治张九年。这次的事情已经发酵，将风光集团完全牵涉了进来。原本他是可以在业主闹事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可是最近这事情好像逐渐平息了下来。底下的人去统计想要退房的业主，后来发现并没有多少人，就算按照赔偿规定执行也不算是多大的损失。
他很纳闷儿，之前叫嚣着吵闹着不给个说法就不罢休的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原先想抓住的把柄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倒是让他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承认他是老城改造项目真正的负责人和决策人，就相当于承认是他将责任转嫁给风光集团，陷他们于不义，而不承认，就代表如今公司的决策权早已移交他人，归张九年所有了。
无论怎样做对他来说都是下下策，可他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三条路。
等等。周静先忽然想到什么，周心瑶先前给他提过的那个建议倒是不错。如果现在立刻召开发布会澄清事实，不禁可以拯救风光集团于水深火热之中，还能顺道将大权重新揽在自己手里，向大家证明他才是宏立集团真正的主人。
早知道不拒绝她就好了，现在出尔反尔，她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父亲？
还在犹豫，周奶奶忽然打来了电话。
她退休以后一直喜欢静养，没什么大事需要处理一整天也不会看报刊杂志，因此知道消息就完了些。
“景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能陷害自己的亲侄子？”周奶奶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要不是今天约了几个朋友打麻将，我还不知道风光集团出了这么大的事。什么空气污染严重，这根本就是刻意抹黑，别跟我说这是你叫人做的。”
“哎呀妈，当然不是我叫人做的。你也说了，阿郴是我的亲侄子，是咱们周家人，我怎么可能对自己人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又不是糊涂了。”周景先连忙解释。
其实从事情发生开始，他就预料到周奶奶早晚会打电话过来询问，因此也早早准备好了一通说辞。
“那你为什么要联合外人去坑他？这事原本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真的不是我。”周景先说道，“老城改造项目一直是张九年在负责，现在的这个建筑商也是他跟阿郴主动联系取得的合作，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
“哦？你现在是要撇清自己的干系了？”周奶奶立刻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老城改造项目是张九年负责，那宏立集团是不是你在负责呢？不管当初是他去找的阿郴还是你去找的阿郴，合作都是双向选择。你们能力不行未经考验就选择了跟人家合作，出了事又把责任推给中间人，这合适吗？”
“不合适。”周景先老老实实答道。他了解周奶奶的个性，在她心平气和的时候，好好解释似乎还能起到一些作用，如果生气了，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周家这些人里，周奶奶原先最疼爱的就是周景闻，如今周景闻不在，她便把对自己儿子的疼爱全部转移到了周铭郴身上，觉得他小小年纪没了母亲，父亲又从家族独立出去，没有享受过原本身为周家后代应该享受到的关怀和教育，因此心中觉得亏欠。
可亏欠是他们之间的事，关自己什么事呢？要说吐苦水，周景先也憋着一肚子呢。
“不合适你还不赶紧想办法去帮帮他，我听说阿郴最近什么也不干，整日跑到客户公司去给人赔笑脸，不厌其烦向人家澄清谣言，这原本都该是你做的事啊。”
周景先愣住了，“妈，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我在商场上混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我现在是退休了，难道眼睛和耳朵也都退休了吗？”
周景先问完便开始后悔，周奶奶的人脉一向很广，想知道什么并不算困难。这次只是知道的晚了，否则根本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总之你赶快召开发布会，将责任收回来。虽然不能立刻帮阿郴解决危机，至少也该让外人看到你的态度，否则他再怎么澄清也是事倍功半。”
周景先原本就对这个办法动了心，只是还在考虑，既然周奶奶也这么说，他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妈，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他应道，“你知道的，因为建筑商那边之前的项目出了问题，宏立集团受到的负面影响很大，我最近处理这些事也是焦头烂额，一时分不出精力来。”他说这话原本是想博得一些同情和怜爱，没想到适得其反。
“分不出精力就把问题分给别人，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教过你？”
周景先忽然觉得无话可说。周奶奶已经率先站在周铭郴和风光集团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根本没想过宏立集团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该如何度过，更没有考虑过自己此时的处境。这令人厌倦的偏爱，这些年以后竟然还令他愤然难平。
“妈，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照你说的做。”
终于安抚好周奶奶，周景先靠在手臂上，觉得身心俱疲。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一点私心也没有，当得知张九年将问题转嫁给风光集团的时候，他心里也有一丝幸灾乐祸。周铭郴虽然强，但也不过如此，原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竟也要低三下四去求别人。想到这儿，他忽然觉得没有刚刚那么糟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自己不如救他一回。不过周景先十分清楚周铭郴的个性，这次事件是因宏立集团而起，他宁愿屈尊降贵去求客户也不愿意向他这个大伯寻求帮助，可见他自尊心有多强。就算在这时候帮了他，他也未必会感激。
不，不会未必，他绝不会感激。可是眼下周景先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内线。
“联系记者，准备明天召开发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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