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另一名山辉族人,或许是亲眼目睹同伴的惨死激起了他最后的血性,或许是压抑的愤怒与绝望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猛地扔掉手中沉重的锄头,指着那名刚刚行刑完毕正准备转身的监工,双眼赤红如血,胸膛剧烈起伏,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与不解:“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只是累了想歇歇!他都站不稳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杀了他?!这还有没有天理?!”
此人的质问充满了对这毫无人性规则的控诉,是对最基本生存权利的呐喊。然而回应他的并不是解释,亦非争辩,甚至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另一道更快更狠更决绝的鞭影。
“啪!”
又是一声脆响,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刚刚还在咆哮的山辉族人,同样在瞬间化为飞灰,连同他未尽的怒吼未流的眼泪一起,被彻底抹去,这一刻所有人都彻底明白了,规则第一条所说的“偷奸耍滑”,其定义权完全绝对地掌握在监工手中。疲惫不是理由,极限不是借口,人性更不是考量的因素。在这里劳动不是换取生存的手段,而是维持存在的唯一方式,是一种必须时刻表演的“热爱生活”的仪式。稍有懈怠,便是死路一条。
在场的所有山辉族人和泰逢族人都不是奴隶,奴隶尚且是主人的私有财产,主人为了自身长远的利益,至少会保证奴隶的基本生存给予必要的休息,甚至会在其生病时进行医治。而他们呢?他们连牲畜都不如。牲畜累了可以卧在槽边休息,病了会有主人请兽医。而他们仅仅因为工作中稍微停顿一下,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彻底地毁灭。这处境竟与刘宏前世所熟知的某些冰冷现实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流水线上工人手腕上戴着的精确记录每一秒工时的插线手环;办公桌上打工人自费购买的用来对抗漫长加班的廉价咖啡;深夜写字楼里电脑屏幕上不断被修改永无止境永远无法真正完成的方案……无不昭示着一种“不如奴隶”的现实困境。奴隶病了,奴隶主得治,因为那是奴隶主的资产,损失不起;打工人累垮了,却只能自己掏钱治病,甚至不敢请假,生怕丢了赖以生存的饭碗。你要问“人权”是什么?去和嘴上全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说吧!如今啸风他们的处境,何其相似?只是在这里,代价不再是丢掉工作失去收入,而是直接丢掉性命,连灵魂都被彻底抹除。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中缓慢爬行,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啸风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意识都有些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这剩下的三个半小时的,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身体,机械地重复着挥锄的动作。终于当太阳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变成一道道匍匐在地的鬼魅时,监工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宣告着当天劳役的结束:“收工。”
这两个字,此刻听在啸风耳中,竟好比天籁,是久旱后的甘霖。这道命令声带着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疲惫不堪几近崩溃的身上,让他几乎要感激涕零。这是一种何等扭曲何等悲哀的心理?对施加苦难者的命令产生由衷的感激,只因它意味着暂时的短暂的解脱。这恰恰证明了规则对人心的摧残与异化,已经深入骨髓,将人的尊严与意志彻底碾碎(我绝对没有影射屏幕前的诸位)。
下工后,队伍被带到村中心一座稍显整洁有着青砖围墙的院落前。一位面容慈祥须发皆白穿着干净布衣的老者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悲悯,正是村长。他亲自为每个人分发一块拳头大小黑褐色的食物。食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泥土霉味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气,质地坚硬,不知是用何种谷物或根茎制成。
啸风伸出颤抖的布满血泡的手,接过食物,入手冰凉粗糙。这就是他们维持生命的东西了,是他们辛苦劳作四个小时换来的全部报酬。他看着村长慈眉善目的样子,再回想白天目睹的残酷杀戮同伴化为飞灰的惨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当真是荒谬、讽刺、悲凉、恐惧、麻木……种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堵在胸口,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愤怒都感觉不到,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边无际的疲惫。
啸风胡乱地将手中拳头大小黑褐色的不知名食物塞进嘴里,这破东西又硬又涩,带着一股浓重的恶心味道,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几乎无法下咽。但他顾不得许多,只是机械地咀嚼着,牙齿与粗糙的食物摩擦,发出细微沉闷的声响。他囫囵吞枣地将其强行咽下肚去,喉咙被刮得生疼。腹中空空如也,急需一点东西来支撑这具疲惫不堪的随时会散架的躯壳。食物入腹,并未带来丝毫暖意或饱足感,反而像一块冰冷沉重的石头,沉甸甸地坠在胃里,让他感到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与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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