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老槐树比油坊的还粗,树下坐着个晒暖的老太太,看见胡小满手里的锡壶,突然直起腰。“这是……苏家的油壶?”她颤巍巍地摸壶底的字,“我娘说过,太姥姥当年有个这样的壶,嫁过来时弄丢了。”老太太屋里有个樟木箱,底层压着件蓝布衫,衣襟上绣的油菜花,跟木匣子里的花瓣是一个模样。
“太姥姥叫苏穗,”老太太翻着泛黄的相册,里面有张黑白照片,梳辫子的姑娘站在油菜地里,手里拎着个锡壶,“她说当年跟个姓胡的油匠好,后来家里逼着嫁了山里人,临走前埋了坛油,说等姓胡的来取。”胡小满的心“怦怦”跳,追问埋油的地方,老太太指着屋后的坡地:“就那棵老茶树下,说树下有块刻花的石板。”
挖开茶树根时,真的见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的油菜花已经长了青苔。底下的陶瓮比油坊那口大两倍,打开时油香差点把人熏醉——里面装着满满一瓮油,还有件油布包着的东西,竟是套榨油的工具,小铁铲、铜漏斗,件件都刻着油菜花。最底下压着封信,信纸脆得一碰就碎,上面写着:“德山亲启,此油藏着当年春的太阳,等你榨新油时掺一勺,便如我仍在旁。”
胡小满抱着陶瓮往回赶,车开得飞快,油香从后备箱飘出来,引得路边的蜜蜂追着车飞。到油坊时,胡德山正对着“穗记油方”出神,见着瓮里的油,突然红了眼眶。“你爷爷当年总说,最好的油得两个人榨才香。”他舀了勺陈年油,往新榨的油里兑,两种油融在一起,竟泛起层金红色的光,像夕阳落在油菜地里。
县文化馆的人听说了这事,扛着摄像机就来了。馆长摸着那套小工具,眼睛亮得像要冒火:“这是清末民初的榨油具,太珍贵了!”他翻看那本“穗记油方”,突然指着某页说:“这上面记的‘双火炒籽法’,现在早就没人会了!”胡德山却把册子往怀里揣:“这不是文物,是念想。”
小姑娘学徒用那套小工具筛了把新籽,铜漏斗里漏下的籽颗颗饱满。“师傅,穗儿太姥姥写的‘筛籽要顺风向’,真是这样!”她站在院里,让风从竹匾底下钻过,瘪籽被吹得直打旋,好籽稳稳地落在中间。胡德山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跟照片里的苏穗有几分像,尤其是眯眼笑时,眼角的弧度一模一样。
张奶奶带来个消息,说邻县苏家后人要来看油坊。“是穗儿姑娘弟弟的曾孙,”她拄着拐杖在油瓮上贴红纸条,“得让他们尝尝掺了陈年油的新油,了了当年的念想。”胡家婶子炸了油糕,特意用两种油混着炸,金黄的糕上撒着芝麻,香得连院外的狗都直哼哼。
苏家后人来的那天,油坊飘了整夜的油香。四十多岁的苏明远捧着那本“穗记油方”,手指抖得厉害:“我家祠堂供着太姥姥的牌位,牌后刻着‘胡氏油坊’,原来真有这事!”他带来个漆盒,里面是苏穗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德山兄,知你油坊需好菜籽,我托人送了三担‘金穗种’,埋在你家老槐树下,此籽榨油,香能传三里。”
胡小满拿着铁锹往老槐树下挖,果然见着个破麻袋,里面的菜籽虽已发黑,却还透着股沉香。苏明远说,这“金穗种”早就绝了种,他家传着半盒,每年都试着种,总也长不好。“太姥姥说,这籽认地,得种在胡家油坊的土上才肯长。”
胡德山把陈年油和新油混在一起,装了满满一锡壶,递给苏明远。“尝尝,”他声音有点哽咽,“你太姥姥说的,掺一勺,就像她仍在旁。”苏明远抿了口,突然红了眼眶,说这香跟他家祖传的老油壶里的味一模一样。
傍晚时,苏明远要走了,胡德山往他包里塞了把新收的菜籽。“试试种在你太姥姥牌位前,”他拍着对方的肩膀,“说不定能长出新苗。”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榨机上,像幅叠在一起的画,木槌静静地靠在旁边,仿佛在等下一次敲响。
夜里,胡德山把那本“穗记油方”和苏家日记并排摆在桌上,油灯照着上面的字迹,好像能听见两个年轻人在说话。小姑娘学徒在旁边记新的榨油笔记,笔尖划过纸页,写下“金穗种需秋露腌三日,桑柴炒至四分焦”,旁边画了朵小小的油菜花,花芯里写着个“传”字。
胡小满在老槐树下翻土,准备开春种那把“金穗种”。铁锹碰到块硬物,挖出来一看,是块半截的青石板,上面刻着“光绪三十四年,与穗共种”,字迹是他爷爷的,有力得像要刻进石头里。他把石板竖在树根旁,月光落在上面,像撒了层薄薄的油,亮得晃眼。
远处的狗吠了两声,近处的油香还在飘,混着泥土的腥气,格外好闻。胡德山坐在门槛上,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看着院里的一切,突然觉得这油坊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坛陈年油还剩大半,“金穗种”等着开春播种,苏明远说清明会再来,带着他家试种的菜籽苗——谁知道这油香里,还藏着多少没说尽的念想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四合院:开局一把枪,禽兽全发慌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四合院:开局一把枪,禽兽全发慌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