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52.天师道（二十）
陆氏与水果有缘。
前有陆绩怀橘遗亲，命丧交州，后有陆机学建安七子做《瓜赋》。
南方的瓜果，在古代北方是珍品。
有些离开南方，在北方做官的士族，很思念老家的瓜。
结果在北方遍寻不得。
只能写诗怀念。
寒瓜也是这样一种水果。
寒瓜正放在雪地里冰镇。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庭院里的仆从，勾着脑袋，缩着手，站在雪堆前，直跺脚。
她望着暖阁里的贵人，眼睛里充满羡慕。
刘备与崔烈坐在暖阁里，喝着热酒，等着西瓜冰镇好了，才切。
自己这辈子，怕是瓜都买不起一个。
魏晋时期的文人，吃个瓜，都要写个《瓜赋》纪念一下。
二十多年后，附庸风雅的曹植曾与建安七子一同在溪水边吃瓜。
刘桢把这件事情记录在《瓜赋》中，说西瓜：“蓝皮蜜理，素肌丹瓤。乃命圃师，贡春最良。投诸清流，一浮一藏。析以金刀，四剥三离。”
曹植和建安七子的吃法，是先把瓜泡在溪水里冲洗冷却，再切片。
倒也不知道是用手拿着吃，还是到筷子夹着吃。
但按照《瓜赋》的说法，冷却处理过的西瓜，“甘逾蜜房，冷亚冰圭。”
滋味是很美的。
东汉的文人，到底是没有魏晋那么风雅，吃个瓜还要写篇文章纪念一下。
仆人捧着瓜进来，冻得浑身瑟瑟。
刘备便为这仆人倒了一杯热酒，请她在暖阁中稍事歇息。
还切下一块送给仆人。
仆人眼中满是感动。
刘备问她为什么不吃？
她说，舍不得吃，要一直放着。
不知为何，刘备想起了鲁迅写的“祥林嫂”。
崔烈虽然也吃过瓜，但冬天吃瓜还是头一次。
看着刘备把瓜切成两半，一半给自己，一半给崔烈。
没有像曹植那样，又是铺席子，又是摆弄餐具。
直接用勺子挖着吃。
大大震撼了一次。
说是勺子好像也不对。
《仪礼·士冠礼》郑玄就说注解过：“勺，尊斗也，所以斟酒也”
那时候的勺子是酒器。
应该说是“汤匙”。
“匙”是喝汤用的小勺子。
刘备用“匙”吃瓜。
自然是于礼不合。
《郑氏三礼》之一《仪礼注》，每一种器该用于什么，都有其规矩。
但看到刘备用汤匙挖瓜，吃得很是痛快。
崔烈也忍不住了。
两人正在下弹棋。
如果切片，用手拿着吃，那下棋的时候，岂不是弄得到处是？
这样想的话，还是汤匙更优雅一些。
心思已定。
崔烈也有样学样，拿起汤匙吃瓜。
不一会儿，两人摆好了二十四枚棋子。
刘备棋力不济，很快就败下阵来，低头苦思冥想。
反观崔烈很是优哉游哉，一边感受吃瓜的美好，一边感叹道：“陆康与汉室宗亲交厚。”
“议郎刘岱等诸多大臣，都是她的好友。”
“此番回到朝廷，理所应当，得到重用。”
“也不知陆康是怎么想的。”
“立此大功，既不想到如朱儁一般，到朝廷做公卿。”
“也不想要封赏，竟然只想为朝廷守边。”
“朝廷还未要她的儿女做质，她便把孙女陆尚送到洛阳做质。”
“大灾之年，还按时向朝廷上贡寒瓜。”
“唉。”
崔烈摇了摇头。
刘备明白崔烈的意思。
大汉气数未尽。
还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信徒。
不然。
刘备哪可能和崔烈这样逍遥快活地吃瓜？
而阿大把瓜分给自己，大概也是希望自己更忠诚些，成为大汉帝国的守护者。
……
……
宵禁时间已至。
按律，出行者，杖毙。
但刘备身为侍中，又有阿大给的特权。
夜间出行，不在刑罚之内。
子龙拿着令牌，驾车前来接他回家。
崔烈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吗？”
刘备摇了摇头。
崔烈说道：“这里也是你的家。”
刘备笑了笑，找了个理由搪塞。
说好的子时前到家，不然白珪姐会出来找他。
白珪姐说到做到。
他可不想崔烈和白珪姐见面。
那样，真的很尴尬。
今晚。
他和崔烈聊了很多。
既说了朝廷的事情，又说了家里的事情。
更多的是家事。
毕竟州平姐快生了。
刘备与崔烈除了是同僚，还是婆婿。
关于孩子，老人家总是聊很多。
比如孩子应该叫什么。
临近年关。
崔烈也有些怀念安平郡的广博池了。
但崔烈不能走。
博陵崔必须在洛阳有人。
士族豪强也在相互竞争。
士绅阶层的地方特权，来自于朝廷那位做官的族人。
不然，地方上的权势就会转交给中央上官位最高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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